打了大半辈子工的父亲出国打工

如果不是看到以前写下的文字，我已经忘了这是父亲第三次出国打工。原计划2015年春节他们来我这里过年，这也是我在外十多年来父母第一次准备来我这里过年。年前我满心欢喜，盘算着要购置些年货。

临近春节的前一个月，父亲的一个电话将这个计划彻底粉碎。父亲说，如果不是为了看看孙子和你们，就不去了，出国劳务护照快办理下来了，过来看看我们就要出国打工了。撂了电话，心不由得一阵颤抖。

从与父亲的聊天中我得知，他还是给在莫斯科的中国老板种大棚。父亲说得轻松，而我却更加惦念，他们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从前，去年父亲胃部一直胀痛，休养了整整一个秋季，在患病之前还与母亲满山刨药材，采山货。这次来他们带来了野生木耳、猴头，和即将掉落才采摘的野生榛子。

出国打工的辛苦远远超过耕种农田。那年夏季，我回了一次老家，在岳母与父亲聊天中，我才知道种大棚的劳累远不止母亲说得那样轻松，每天的工作时间长达十四个小时。父亲说，清晨出工时蚊子的叫声好似一首歌。父亲在家喜欢喝上一杯酒，但出国打工期间他只喝了一次酒，他说那边白酒贵，不喝也罢；他还说那边的感冒药贵得要命，为了节约花销，他把廉价的国产药物藏在旱烟口袋里，居然蒙混过关了。听父亲笑着说那些我不知道的往事，我的心更痛。

父亲应该算是有文化的人，在那个年代因家庭成分原因，读完高中不得不止步在大学校园外。父亲说只要我努力学习，砸锅卖铁也供我。而我的中途辍学让父亲即气愤又无奈。如今父亲又把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他嘱托我一定要抽时间好好培养孩子。我知道父亲是希望下一辈家里能出一位大学生。这是父亲的梦，如今也是我心底的梦想。

父亲是勤劳的人，老家的土地偏洼，在农村还未流行外出打工的时候，每年开春耕种几乎无法用机械播种。近些年，随着牛马耕田的消失，父亲不得不与母亲用原始工具勾种，一个月的风吹日晒，付出的劳动换来秋季的收获。听父亲讲，比邻的土地有几块已经荒废，而咱家的土地从来没有过这种现象。他说土地荒废了，就等于把土地丢掉了，日子怎么能过好？

父亲日渐苍老，仍奔波在打工大军的队伍里，他用勤劳圆我的梦。这些年的分别，我没有分担家里的一丝责任，或许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正在小城里追寻我的城市梦。而我无助的时候，却将他与母亲拿汗水换来的票子解生活之困。

除夕，母亲打来电话，这对于出国打工的他们和往日没有啥区别，俄罗斯不过新年。母亲说老板给买了速冻饺子，她和父亲都好。这一刻，我更能感受到父母亲心里的乡愁，身在异国他乡对故乡的眷恋。而此刻的我，除了告诉他们好好保重身体，还能做什么？

大年初一，奶奶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想瞒着远在俄罗斯出国打工的父亲，怕他听到这个消息上火而引发犯病，想让他回来后慢慢接受。奶奶走后不久，我给老家三哥打电话，他提起了父亲，说父亲知道奶奶辞世的消息后给他打了电话，泪流满面，痛哭不止。

我知道，这个消息对父亲是个猛烈的打击，他为了儿子早日还清房贷，不能送母亲一程，这或许是他此生最难解的结、最揪心的痛。

许久没接到他们的电话，不知道现在父母亲的身体怎样了。我更担心父亲的身体，他孝顺，而奶奶这一走，不知道对父亲来讲，心里会有怎样的痛楚？

终于接到母亲的电话，她说“你父亲因为奶奶离世，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现在好了，没事了。”我知道娘怕我着急。挂了电话，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很多个夜晚难眠，我应该像个男人担起家的重任，我暗自发誓，这是父母亲一次出国打工。我一定要努力经营好家，也该让为我辛劳打了大半辈子工的父母亲好好休息了，让他们逗逗孙子，散散步，晒晒太阳，在我的臂弯下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