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中餐馆打工仔地下生活：日复一日苦干

　新浪网出国频道讯　今年7月一个温和的周五早上，两个顾客走进昏暗的餐厅。离午餐服务开始还有半小时，除了几只在鱼缸中无精打采地游着的金鱼，房间空无一物。

　　这是最新一期《纽约客》(The New Yorker)杂志(10月13日版)里的一篇文章。文章以一名偷渡来美的华裔厨师为题，讲述了在美国的地下中餐厅员工，以及围绕着这一产业形成的整个链条。

　　全文摘译如下

　　后厨里，汤盆里的蒸汽缓缓升起，两个厨师在飞快地切着姜丝。“客人都到了！”餐馆的主人喊道，老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强壮的中国男子。他把一个沉重的容器扔到金属柜上，“你们怎么这么墨迹？”

　　被老板大呼小叫的两个厨师，年长的叫Rain(为保护身份，采用化名)，29岁，已经在马里兰州打工了2个月，Rain出生于中国的一个小农村，借了数万美元后才来到美国出国打工。乘着唐人街的夜间巴士，Rain和其他餐馆工人一道，被“卸载”于高速公路的某一段，然后被沿95号洲际公路商业区的饭店老板挑走。他已经出国打工了四年，炒面和油煎大虾已经做得炉火纯青。

　　一个厨师才来这家餐馆几天，在被老板大呼小叫后他“撂了挑子”。“我在很多家餐厅打工过，从来没有老板冲我吼过，”说着摔门而出，搭上巴士回了纽约。Rain叹了口气，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48小时，他将独自作战。“我冲他吼有错吗？”老板问，Rain不答。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幕。在美国，有超过四万家中餐馆，数量是麦当劳门店的3倍，甚至在不足千人的小镇，也有中餐馆的身影。这些中餐馆大多为家庭经营，员工有时会是刚来美几个月的移民，住在被改造成临时宿舍的房子和公寓。这些餐馆，与在纽约、芝加哥、旧金山的中资巴士公司组成一个地下网络——职业介绍所、移民旅馆以及昂贵的庇护律师也参与其中，触角直接延伸回中国的乡村和城市。

　　职业介绍所——出国打工第一站

　　曼哈顿大桥下的爱尔德里奇和福赛斯一角，充斥着各种招牌的就业机构，专做中国人的生意。

　　“对于中国人来说，只有三个工作不需要证件，一个是按摩，一个是美甲，就是在餐厅打工了，”一位来自北京的女士说，“所以人们来这大多找勤杂工，服务员或者厨师。”

　　周末是这些职业介绍所最忙碌的日子。每个介绍所都有一个狭窄的房间，书桌后面，雇佣的员工被手机和笔记本包围。墙上的贴纸记录着新泽西、长岛和纽约上州的工作。“所有的机构都差不多，”Rain说，“但你每个机构都留电话，肯定会机会更多。”求职者必须在数小时内准备离开，而大部分工作都在州外。Rain说，“你可以在网上找，来这里更容易些。”

　　中介找到合适的工作后，厨师或者服务员会和饭店老板联系，询问打工时间、居住环境以及薪水，餐馆勤杂工每月能拿到1200美元到1500美元不等；会说英文的侍者能拿到勤杂工两倍的工资，离纽约远的餐馆因为难吸引工人，待遇也可能好一点。

　　Rain说，“与未来老板交谈的第一件事是问对方的年龄以及家乡，50岁的人和我们有代沟，经历过‘文化大革命’时的贫穷的人更在意钱，也更不关注生活质量。同样，还有地区差异。”Rain说，“一位厨师曾和我说，北方的老板更易相处。福建和台湾人只在意钱，”但这些潜在的员工不知道的是，美国的中餐厅很大一部分都被福建老板所有。

　　还有，在过去百年间，来美出国打工的大部分都是广东人，他们还一度影响了美国人对中餐的概念糖醋排骨、馄饨汤、左宗棠鸡……直到1980年后，新移民才逐渐改变这一现状。

　　赶紧挣钱吧，还欠蛇头好多债

　　像Rain一样的移民，每时每刻都必须想着赶紧挣钱——既要偿还“蛇头”带他来美的钱，也要寄钱给远在中国的家人。Rain的日子就被这样的生活占据。

　　Rain宣称他来美国的原因不是因为家庭贫穷，而是因为宗教问题。他说在中国信仰基督会受到限制。

　　但中国福建并不是对基督徒监管严厉的省份，政府也很少打击小教堂。Rain不得不承认，还有其他原因让他从中国的村庄来到美国——他的父母希望他来。“他们一生很可怜。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而且在中国，即使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也未必能找到机会摆脱下层阶级的状况，”Rain说“有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是找不到工作……”

　　对于中国各省来说，来美出国打工的成本并不一样，例如一个26岁的河南人花了1.2万美元拿到了一张学生签证。蛇头训练他通过领事馆的面试，在被俄克拉何马州一所英语学校录取后，他直接飞往纽约申请庇护。但从福建来的人，费用就要高一些。

　　Rain来美国花了7万美元，这些钱Rain的家人、朋友会在Rain到达美国后支付给“蛇头”，然后Rain再慢慢还。在前来美国的过程是“蛇头”给了Rain一本假护照、一个地址、一张机票。地址还是墨西哥一个不知名的城市。随后Rain开始了颠沛的旅程。在墨西哥，Rain待了一夜，然后坐几个小时的车来到边境。在庄稼地里的一间小房子里，Rain看到了很多和他一样的人，等着穿越边境，没人说中文，饿了，Rain就指指自己的肚子，然后有人给他一碗方便面……

　　随后Rain被“蛇头”安排在沙漠走了一天，然后乘着橡皮艇，渡过了边境的格兰德河(Rio Grande)。Rain说，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就往前走就行。向导会跟你说，GOGOGO！到了休斯顿，蛇头把他们拉上面包车，运到了纽约。

　　只顾劳作，不用跟工友打招呼

　　Rain的第一份工作在奥尔巴尼(Albany)，因为不熟悉情况，被老板压榨，随后他来到南卡罗莱纳。在两个月中，他学会了在中餐馆打工的众多技能——做了第一个蛋卷，福饼，他还学会了用玉米淀粉做左宗棠鸡的脆皮，以及调稠芥兰牛肉的酱汁。

　　就这样，Rain开始了在中餐馆出国打工，每周六天，早上老板带着他们从宿舍到餐厅，从早忙到晚，每周有两次采购，工人们将买来的肉分块储存，餐厅中唯一说话的就是老板，还是在抱怨。

　　餐馆工人们涌向宾夕法尼亚多伊尔斯敦，或者纽约布法罗，不用担心打工繁重，工时长，最怕的就是孤立。“有一个厨师曾告诉我，如果你从事这项工作太长时间，你就会失去思想，”Rain说，“我身边的人都保持警惕，人们通常不互相谈话，更别说提问题。甚至一半工友我都叫不上名字，有人甚至一个月换20个工作。没时间交朋友，不用跟人打招呼，不用与合住的人说晚安，人家关灯睡觉了，你就知道，哦，我该调低耳机音量了。”

　　想请庇护律师？先交一万美元

　　Rain最担忧的问题是如何获得公民身份。他抵达美国后不久，朋友带他找到唐人街的一个庇护律师，但服务费起价一万美元。Rain支付了费用，写了他的要求，收集资料。因为庇护申请必须在越过边境一年之内完成，他特意找到了布鲁克林一家教会确认他的来美日期。三个月后，他被邀请参加面试。

　　“律师还告诉我，要盯着庇护官员的眼睛，”Rain说，“如果你紧张，或者搞错了时间，他们会认为你在撒谎。”

　　Rain在2010年底获得庇护，一年后他的律师帮助他申请绿卡。但不久，他的律师在联邦调查局调查的庇护欺诈案中被捕。原本6个月的申请过程，现在持续了近三年。

　　开弓没有回头箭，来美成不可撤销的选择 

　　对于许多餐厅员工，来美国的决定是不可撤销的。随着移民生活的失望积累，他们很难不去想象如果在其他地方会不会更好。华裔美国人，尽管有着良好的公众形象，但却比普通大众遭受着更高的贫困率。纽约移民社区的心理健康问题也越来越受关注。

　　与此，中国部分地区的经济增长，却给了人们更多的选择，在美国出国打工的魅力已经消逝。正如一位经历了一天艰难求职后，一位女士说，“我以为美国是天堂，但没想到它这么冷！”4个月后，她回了北京。而在福州，一位出租车司机也说，很高兴自己的移民尝试失败了。“我父亲说，有个这样在美国生活的儿子，和没儿子一样。”

　　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Rain越来越感到向家里寄钱的压力。但他认为，每个来美的人，都应该做好迎接困难的准备。幸运的是，Rain在美国，有了自己的女朋友。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下一代”Rain补充说，“无论如何，这也比坐在农村无所事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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