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航行到哪里，海员心中有祖国

无论航行到哪里，海员心中有祖国

 

　　（小小说）

 

　　这是一艘悬挂五星红旗的4万多吨灵便型散货远洋船。

 

　　她正在南太平洋上航行，目的地是南美智利的圣安东尼奥港。根据公司的调度指令，这次到圣安东尼奥港装载精铜矿粉前往中国的北方港口。

 

　　受到南太平洋低压气旋的影响，洋面波涛汹涌，惊涛骇浪扑面而来，压载航行的散货船稳性太大了。船就像一只摇篮，高频率地左右摇摆。即便船长调整了航向，降低了速度，船舶仍然前后严重颠簸。时而船首直刺云天，时而船尾被抬出水面，螺旋桨空转，主机透平机喘着粗气，疯狂咆哮。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就马上像动物一样停止呼吸。

 

　　南太平洋上低压尾随着货轮，船长伏在海图桌上摊开了连续收到的气象传真图，再结合气象导航公司的指令，与正在驾驶台值班瞭望的驾驶员研究。

 

　　“这倒霉的大风浪天气还能持续几天？”令船长和全体海员失望的是在传真气象图上，南太平洋低气压的气压等压线像蜘蛛网一样细腻精致，密密麻麻又错落有致，仿佛告诉船长“别徒劳了，你自投罗网，就承受倒霉的大洋风浪吧。”接着一个大浪扑面而来，冲击着船首，发出砰砰的撞击声。船长和驾驶员在驾驶台上一个踉跄，急忙抓住扶手。

 

　　船长看着气象图，摇摇头“唉，南太平洋难对付！大副，叫‘猢狲’上驾驶台，你再率领水手们检查一下货仓的水密情况，以及甲板所有的储藏舱室是否水密良好。”

 

　　船长在叫谁“猢狲”呢？原来他让大副叫水手长！因为船长上海浦东话口音，他把水手长的英文名称“Bosun”叫成了不伦不类的上海话的谐音“猢狲”了。不过船上的老水手们都是来自于上海浦东乡下头。所以，虽然把洋泾浜英语变成了谐音的上海闲话，还将谐音变成了职务绰号，让大家捧腹。在寂寞枯燥的远航他乡的船舶环境中一定程度上有了快乐的情绪，也勾勒了海员对离开家乡5-6个月之后的思念。

 

 

灵便型散货船（网络照片）

 

　　“水手长，看来恶劣海况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我们抵达圣安东尼奥港还要2个多星期。目前，南半球正好是冬季，越往南风浪将越大。到甲板上检查一下水密情况，一定要关照弟兄们甲板上行走和工作的安全，我在驾驶台，请保持联系，我微调一下航向，请在下风处检查，检查完后，我再调整航向，检查一面。切记安全，安全、安全!”

 

　　水手长常年在甲板上风吹雨淋，皮肤已经被染上了非洲色，古铜色的手臂粗壮有力，脾气性格特别坚毅和倔强。是水手弟兄们心中的主心骨，任何甲板水手工艺都如同书写汉字，横是横、竖是竖，甲板成为了他的调色板，把冷冰冰的钢铁甲板标识既好看又符合标准。

 

　　一个上午的检查后，水手长被上浪喷淋的湿透了。他还乐呵呵地上驾驶台向船长汇报“开不停，甲板上一切正常！”水手长上来就是一句洋泾浜英语。原来船长的英语词语也被海员们淋漓尽致地谐音了。‘开不停’就是‘Captain’，船长的意思。

 

　　但进入驾驶台，船长甩了甩手中的一张打满文字的伊妹儿（电子邮件）一脸怒气还骂街“赤那，这帮管理者。我们的海员队伍被他们玩坏了！”

 

　　原来，船长收到了管理公司的电文，主要内容是“因为航运市场不景气，海员的收入受到了影响，根据公司高层研究决定，为了提高海员的收入，现将大副以下的海员交由本公司江东省下关船舶管理分公司托管。这样，可以为海员合理避税10%，，上海市多缴纳的社保费用也一并让海员拿到现金，海员通过转制之后将大幅度增加收入！”

 

　　在船长传达了这个文件后，水手长和海员弟兄们都纷纷议论起来了“我们在公司已经干了几十年了，就这么一个文件把我们卖到外地去了。所谓的避税和拿到的社保费用表面上似乎多了，可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还是我们吃亏。回去，我们不干了。”

 

　　水手长仔细算了一下自己的收入，自己的工资月收入还不足1800美元，加上出海的航贴也就是120美元。什么增加了10%的收入？公司管理者真的给海员好处？我这点工资要还房贷、孩子还要念大学，老婆下岗在家，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积蓄了。这样一来，我还得每月补齐上海的养老金基数，否则，当退休之后就是那下关县的养老金标准了，这亏吃的大了。最重要的是我们上海籍海员被剔除了公司编制了，今后不再是上海公司的人了。赤那，这帮龟孙子门槛不要太精了，算盘珠老是往自己身边拨！老是精算别人辛苦钱。

 

　　舷窗外的风浪一个接一个扑过来，在玻璃上留下了模糊的水影。连老道的船长也被这份文件弄懵了。怎么公司这帮管理者老是盘剥一线海员，他们吃风吃浪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

 

　　船长在接下去的航行中，利用机会一直在稳定海员们的情绪“弟兄们，我知道大家的想法，但我们是海员，大风大浪都淌过来了，困难的槛都过了，这些拉几把倒的公司规定变化就被击垮了。我有情绪，闹情绪正常。但想想我们在一艘船上，不要把安全忽略了。你还得要通过你在船的劳作才能养活家里的老婆孩子。无论如何，对我们全船来说，首要问题就是安全，把合同完成安全回家才是硬道理。再把国家的货物运回去，支援国家经济建设！我也会把自己和兄弟们的想法汇报给公司，他们管理者可以看不起海员，但海员的胸怀肯定比他们宽广！”船长平时与弟兄们的友好相处的关系，让全体海员冷静下来了，可是心病却无法消除。

 

　　到了圣安东尼奥港了。装卸工人用船上的四个克林吊和抓斗，开始有气无力地装载铜矿粉了。装卸工人每天装货的速度很慢的。到了傍晚，装卸工人回家了，再也没有接班的工人继续装货。工头对船长、大副说“我们这里的工人都不喜欢夜间工作，因为那是我们的休息、娱乐时间。您可以在晚上到附近的海员俱乐部舞厅去跳跳舞，到酒吧叫几位智利美女陪你喝酒。这里的海滩的风景非常美丽，你可以去观光。”

 

 

在码头上装卸货作业

 

　　夜幕降临了，除了值班和安全留船人员外，海员弟兄都三五成群乘上海员俱乐部安排的穿梭大巴，去了仅离港口3公里的市中心。在那里，灯光光怪陆离，一群站街女在街沿上招手示意。船从上海出发到圣安东尼奥港已经35天航行了，在船上22个男人中没有女性，海员们已经到了对女人饥渴的状态了，兴奋地对着异性大喊大叫，却没有一个海员走过去。上岸游玩的海员见到那些站街女表面上张狂，内心却想着远方为他操持的她——海嫂。

 

　　海员俱乐部到了，海员鱼贯而入海员俱乐部，买了电话卡。然后他们买了大罐啤酒，边喝酒边拨打家里的电话，与电话那头的老婆互诉衷肠。一些年纪轻的海员与舞池中的智利美女跳起桑巴舞了。智利姑娘优雅的舞姿把舞池外的其他海员吸引了，他们眼睛紧紧地盯着丰满的美女，享受与船舶另类的社会生活。

 

　　很快海员们忘却了太平洋中大风浪航行晕船呕吐的痛苦，将情绪融入了舞池中的快乐。

 

 

桑巴舞（网络照片）

 

　　水手长与同伴们来到了酒吧。水手长用英语大喊“来一箱当地产的啤酒！”然后买了一些干果作为下酒菜。水手长想这帮不会享受的家伙，怎么没有中国人在此开个饭店，炒几个菜啊。这干果味同嚼蜡，根本提不起喝酒的精神来。水手长想到公司的那份文件，把郁郁不安的心情倾泻在不满足于酒吧的下酒菜上了。他们闷闷不乐在异国他乡发泄对文件的不满。

 

　　菲律宾海员买了酒后，附近的美女就凑上来了，他们与美女谈笑风生，好不得意。水手长刚刚落座，美女也走上来了。水手长将一罐啤酒推给了她“喝，drink up！”然后，哈哈大笑，笑的一点都不自然。他自顾自的喝酒了，他的眼睛中根本没有坐在边上的美女，那美女眼睁睁地看着他“Sir，are you Japanese？or Filipino？”

 

　　“去你奶奶的，你不认识我是中国人？I am Chinese! Understand？”水手长愤怒表情面对酒吧中的坐台美女。他扫视了酒吧内的环境，只见在吧台的顶上都挂满了万国旗。他细心地浏览一遍“怎么酒吧中独缺中国国旗？Why is the Chinese flag missing in the bar?”

 

　　吧女有点茫然，摇摇头。随后她指指把台上的一份通告，用半生不熟的英文向水手长解释“这酒吧经常有各国海员光顾，老板想出了营销绝招，谁愿意为今天在座的海员们支付全部酒吧消费的话，他愿意在酒吧中升这个海员的国家国旗，还在酒吧中播放这个国家的国歌！让所有的海员起立行注目礼，你愿意试一下吗？”

 

　　“水手长算了吧，这个酒吧不是你一个人来过，先前也有很多中国船在这里靠泊，谁会受吧女的蛊惑，摸出自己的钱升国旗？”同来的海员劝说水手长“何况，航运公司根本看不起我们海员，还想方设法盘剥海员收入。”

 

　　水手长听了同去的海员没有骨气的话，一甩话“这两码事，与航运企业的管理无关也有关！如果没有航运公司，我们今天就不会到这个港口！升国旗、唱国歌是国家的尊严、也是中国海员在海外的尊严，哪怕我今天付再多的费，我也将中国国旗飘扬在这个酒吧的旗绳上！你滚，走开！”

 

 

水手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网络照片）

 

　　“老板，今天晚上有多少海员和顾客消费，全部On me！算在我头上！”水手长坚定地向老板发出了中国海员的通牒，酒吧必须要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

 

　　老板问“Whereare you from? Please show me your national flag and your national anthem ?（你们从哪里来的？请给我找一下你们的国旗和国歌？） ”老板非常陌生来自东方大国的海员，手忙脚乱地在抽屉一大堆的各国国旗中寻找中国国旗，费了好大的劲才在抽屉角落中找到了五星红旗。

 

　　水手长扯下老板手中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高擎在手中，对着酒吧中的顾客和海员大叫“Me，Chinese Seafarer！This is our national flag! the

 

　　Five-Starred Red Flag！

 

　　Today, I would likeraise my national flag in bBar! The Chinese people have stood up in the world,it is a Oriental lion just waking up

 

　　! Hurrah for China! Long live China!”

 

 

五星红旗（网络照片）

 

　　（我，中国的海员，这是我国的五星红旗，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今天我将要在这个酒吧升起国旗，中国人民已经在世界上站起来了，她是刚刚苏醒的东方雄狮，为中国欢呼吧，海员弟兄们！中国万岁！）说着把口袋中的2千美金网吧台上一放“Enough？！钱够了吗？”

 

　　酒吧老板点点头，抽出一半后还给了水手长。

 

　　酒吧中的各国海员听到中国海员付费，顿时都静了下来，眼光都对着水手长。当听完水手长的欢呼声，立刻，整个酒吧沸腾起来了“中国万岁！”

 

　　老板将国旗小心翼翼地从水手长手中接了过来，然后系在旗绳上“Ready，Chinese national anthem！”

 

　　水手长和全体中国海员们把手放在胸前，像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行注目礼。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在异国他乡的酒吧中响起。

 

　　酒吧中的每一位顾客都站立起来，聆听来自东方中国的国歌！

 

　　水手长眼睛中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洒落下来。在座的海员们也心情激动起来。从此这个在南美洲的圣安东尼奥港一个酒吧中永远飘扬了五星红旗。

 

　　水手长看到国旗到了旗杆顶了，告诉老板“请好好看护好我们的国旗，下航次，我们还会来的。”

 

　　老板点点头！

 

　　水手长和海员将台上的啤酒拿起来，对酒吧中的每一个人说“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繁荣昌盛干杯！”

 

　　说完转身走了。在水手长和海员的身后飘扬起了“我和我的祖国”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