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脑死亡 90后护士说服全家十余人“捐出器官
在哈医大二院重症监护室门外,27岁的张丽影用双手捂着脸,然后擦去流下的眼泪。作为一名见多了生离死别的急诊科护士,当父亲车祸昏迷不醒、被诊断为脑死亡时,张丽影强忍着心痛,做通了家里十余口人的工作,最终所有家人同意捐献父亲的器官,让其他家庭免于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你不要说我是哪个的,说我是一名护士就行。”张丽影说她不想出名,只想代表明白衣天使的真心,她期盼着父亲在别人身上的心跳能够化解病人对医护的误解。
父亲为供女儿上学
去工地搬砖
张丽影来自吉林长岭县农村。能考上哈医大,她说这一切都要感谢父亲,“父亲尽全力供我和妹妹读书。家里的地少,父亲就去城里的工地,每天搬砖拉水泥挣100多元钱。”
张丽影很孝顺,为了让父亲少搬些砖,大学的每个假期都在外面发传单挣钱,以偿还读大学的助学金。她们家是村里的特困户,但张丽影在哈市一所大工作之后有了很大的改善,家里的第一台电视机和洗衣机都是她省吃俭用添置的。她从舍不得给自己买任何名牌,但父亲隔三差五就接到电话说快递到了,然后兴奋地骑着女儿给买的摩托车到镇上取快递,看看大姑娘又给自己买了啥。
可是在7月9日,张丽影的表弟告诉她,父亲出车祸了。她马上给父亲打电话,那是父亲一次与她通话,“他说在‘120’救护车上,头疼。我问他别的地方有没有事,他说先不说了,然后挂了电话。”张丽影第一反应就是,父亲是不是去取快递了?在从哈尔滨到吉林的列车上,张丽影在手机上查看物流信息,“真的是有货到了,是父亲最喜欢吃的面条。”张丽影十分自责。
张丽影赶到后,看到守护在手术室外的家人哭作一团,送父亲来医院的熟人告诉她父亲出事的经过。她的父亲当时是去镇上给爷爷买尿不湿,后面一辆急速驶来的摩托车追尾了父亲的摩托车。当熟人见到父亲时,父亲抱着头,整个人缩成一团。
几个小时后,张丽影在父亲从手术室被送到监护室的途中匆匆见了父亲一面,“他不能说话,没有意识,但眼睛里都是眼泪。”
忍着心痛顶着骂
劝说全家人
父亲手术的第二天,找到了张丽影。“的意思是父亲的状态很不好,处于脑死亡的状态,很难醒过来。之后,我们接到了病危通知书,医生建议我们把父亲转回到县医院,在病房里能时刻陪着父亲,也许奇迹会发生。”家人把父亲转回了县医院,她24小时陪在父亲床边和他说话。她不停地说着“谢谢”,因为不善表达的她在父亲清醒时很少说过“谢谢”,她祈求父亲能醒过来。可是,母亲把父亲的胳膊都掐青了,父亲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在县医院,父亲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一会儿发烧了,一会儿血压升高了。在确定父亲醒不过来之后,张丽影有了捐献父亲器官的想法。“虽然在医院急诊经常能见到至亲离别的场面,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撕心裂肺的痛苦谁都感受不到。“如果我能帮助父亲把器官捐献,很多家庭就不用承受这份痛苦了。”张丽影说父亲是“张口到”,村里谁家有困难只要跟父亲张个口,父亲准帮忙,“如果父亲知道有器官捐献的事,他一定会同意的。”
若要让父亲成功捐献,张丽影要说服父亲的所有直系亲属,包括妈妈、妹妹、2个姑姑和5个叔叔等人。当张丽影和家人说出这个想法时,家人的态度和她想象的一样,“全家没有一人同意。”张丽影说,82岁的爷爷已经卧床3年,父亲是他最心疼的儿子。“得知父亲出事后,爷爷当天就去世了。”本就痛心的家人得知她的想法自然没有好话对她讲,“你爸脑死亡还不惨,你还要把他的心、肝、肾都拿走?”“你爹对你那么好,他走了,连个完整的人都不留给他?”“你要决定这么做,你爸走的时候我们都不会去的。”
虽然挨着骂,但张丽影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她一遍遍地劝说家人。“父亲如果火化了,什么都不剩了。如果器官捐献给其他人,父亲还是有一些影子活在这个世上的,他就没有走远,没有离开我们。”张丽影说,家人从坚决地反对、不听劝,到逐渐能听进去话,再到可以进行沟通,认同她的做法,她一共用了一周的时间。
7月20日,家人把父亲送到了哈医大二院重症监护室。张丽影联系了医院的器官捐献协员做了死亡评估,“父亲的器官完好,应该可以帮助很多家庭。”昨天,张丽影带着妈妈和妹妹一同签订了器官捐献协议书。
曾被病人家属骂哭
没敢告诉父母
张丽影告诉记者,当护士这4年,亲身体会到部分对医护的误解,“有规定在30分钟之后还是没有呼吸和心跳就可以放弃了。可是,这次在哈医大二院,是医生和护士一直没放弃,合力了我父亲45分钟,我父亲才恢复了心跳。医护人员会尽最大的努力救死扶伤,只是有些因为对医疗知识的不了解或生病的焦虑心情对我们的工作有了误解。”张丽影说,希望通过捐献父亲的器官,让更多的人知道医护们的真心。
张丽影说,“有的患者不懂记录病历要询问病情,多问几句就对护士大吼,‘你查户口啊?’……有的患者不知未经审核的病历不能看,在未经允许后抢过病历本打护士。有的患者不知消炎药要隔6个小时才能打两瓶,发现前后两次打的药一样就埋怨护士故意浪费他的钱和时间。”
张丽影告诉记者,她所在医院的急诊科一共有16位护士,每一个人在工作时都委屈得哭过,她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被患者家属骂哭的情景。“那天病人多,一位家属要求换药,我正在护士站给其他患者准备药品,告诉他等一下,结果家属上来一把就把我的胸卡拽下去了,说要投诉我,然后站在护士站对面骂了我一上午。”张丽影说,因为其他病人都在等着她,所以她不能脱岗,只能忍受着难听的叫骂声和各种侮辱。第二天,病人将她投诉,她还记得那次从办公室到休息室走了一路哭了一路,“这件事我没和家人说。因为长这么大,父母都舍不得打骂我们。”
张丽影去年怀孕,预产期前一天还在医院上班。就在此次父亲转来哈医大二院后,她有班也依然坚守在岗位上。“我们急诊特别忙,在岗的有5位护士。如果我不去,再没有人可以串班的话,4个人会很忙,不能给病人最好的救治。”张丽影说,白衣天使是和病人一同对抗病魔的战友。从前是,现在是,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