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91小时 出国打工汉子回家了

   新华日报讯　7日12:30，南京火车站二楼。46岁的史亚根坐在最靠近“盐城”候车牌的椅子上，头发油亮，神情疲惫。午餐是方便面，这是他4天来吃的第七碗面，味觉快失灵了，不过倒也热气腾腾。面条落肚，离发车时间尚早，捧着热水瓶粗的蓝色塑料水杯，史亚根走向茶水房。

　　13:10，检票。史亚根和同伴丁胜前、刘德胜抢先迈过入口。史亚根把车票衔在嘴里，拎包拖箱，大步疾行。

　　K8576次列车是软席。从南京开东台，每票60.5元。三人的口袋里还各揣两张票3日2300塔吉克斯坦飞乌鲁木齐的机票，2800元；5日2055乌鲁木齐开南京的火车硬座票，325元。

　　从遥远的塔吉克斯坦，到世界地图上找不到的东台市，91个小时，出国打工的史亚根和同伴们的归途漫长，但“回家过年”的梦想让他们步履坚定。

　　“回到江苏，就能闻到家的味道”

　　7日13:36，从南京开往家乡东台的火车终于开动了。

　　“回到江苏，就能闻到家的味道。”丁胜前似自言自语，又像说给同伴听。

　　史亚根对儿女很愧疚，“不要说家长会我缺席，就连他们出生时我也不在家。没办法，这个家要撑着，我就得闯南走北。”

　　刘德胜趴在小桌上睡着了。这趟回家，从3日晚启程，坐飞机、坐火车，真是太累了。

　　列车推销员的演说赶走大家的睡意。30元一把的剃须刀、10元两双的袜子、10元6支的牙刷，哥三个各选了一两样，互相看看，乐不可支。

　　在塔吉克斯坦出国务工，他们做了3年的建筑工。每天早晨6点出工，中午吃饭半小时，晚6点回宿舍。好在食堂有中国的师傅，对了大家的胃口。

　　“国外还去过阿尔及利亚，国内就多了，广东、甘肃、云南，北京建鸟巢时我也去了两个月。”虽然自豪，但史亚根也有心酸，“去年共休了3天，主要因为停电、缺水泥，平时农民工谁都不愿请假，反而想加班。”

　　16:45，东台站。夜幕低垂。史亚根奔出站台找9路公交，回来时神情失望。出租车司机过来搭讪。三人有些犹豫。“平时坐公交，两块钱到家，要50块太贵了。”

　　还价无望，但家总得回。

　　台南公路华灯初上。“咦，这条路建好了，去年3月出国时才动土呢。”不爱说话的刘德胜看着欣喜。

　　18:29，东台梁垛镇鹤埨村。经过91个小时的长旅，史亚根和同伴们终于到家了。离开一年，现在家就真真切切在眼前，百米之遥。

　　“熬了一下午的肉汤，等他回家”

　　穿过小石桥，是熟悉的街角，史亚根在一座两层楼前停下。门，一拍即开。

　　“啊，回来了!”儿子史慕华尖叫。

　　史亚根摸一下儿子的脑袋，没言语。

　　桌上，女儿史媛媛端来刚出锅的炸花生，满屋的香味都是热的。

　　“我叫妈回来!”女儿跑出去，此时女主人还在离家几百米的玩具厂加班。

　　“怎么到现在?”女主人仲爱兰的大嗓门和推门声一起传来，温情地嗔怪，“就不能借电话打一下？我也好早点烧饭。”

　　仲爱兰和女儿进了厨房。不多久，黄豆秸秆在灶膛里噼啪作响，仲爱兰一刀把生姜拍得脆响，菜板差点裂开。油锅里顿时热闹起来，绿大蒜、黑木耳、白色的杏鲍菇混炒。锅里，肉香从木质的锅盖缝里钻出，不断升腾的雾气让昏暗的厨房更加朦胧。

　　“肉汤熬一下午了!”仲爱兰笑着说，“出国的出国，上学的上学，自己晚班回家，老人都睡了，一个人也吃不香。”

　　这个寒夜，又有多少个冰冷的灶台热闹起来。迟到的欢笑，温暖着平日宁静的村庄。

　　3个菜，一瓶啤酒。史亚根刚坐下，仲爱兰就叮嘱他:“东房灯不亮了，楼梯栏杆也坏了，要修一下。”

　　“嗯。”史亚根又添一句，“明天我先带老丈人去洗个澡！”

　　“享受半天的二人世界，算是最浪漫的事”

　　8日清晨，鹤埨村在云烟氤氲中揭开面纱。

　　老街里，吃过早饭的村民带着孩子聚在一起，话题中，年味十足。正在门前河里浣洗衣服的大嫂说，昨天又有哪些人回村了，在外面挣了不少。

　　村委会副主任高大龙一边摇手和大家打招呼，一边告诉记者“每到过年，村里人最多。有的人在外打工几十年，也就过年时回家一趟，我都不认识他们了。”

　　沿着村里的中心河，河东是别墅群，38座；河西也是别墅群，43座。“在外打工，收入高啊，看看这些别墅就知道，村里人有多勤快。”

　　鹤埨村青壮年劳力约3000人，在省外打工的占一成，其中，出国打工的有20户，近30人。出国打工者队伍里，以赴日本的缝纫工、去新疆及甘肃的瓦工居多。，村里还有近千人选择在家附近就业。年关已近，这些打工者已有七成回家了。

　　团聚让人欣喜，但却是短暂的。刘德胜的妻子吴红祥希望丈夫留下来，“真要等老了不能出去才回来吗？一家人在一起，家才完整。毕竟有些事离了老刘就不行，特别是房子装修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都只有我一个人扛着。”

　　怀着对亲人的歉疚，远行归来的三个人都忙起来。

　　8日，史亚根上午换灯泡、修楼梯。下午陪老丈人理发，也顺便把自己油亮的头发打理了一下。又和老人去了浴室，因为小舅子上班很忙，老丈人已半个多月没洗澡了。

　　8日，刘德胜先去看望父母，回家后看到了“三年来只能在网上见面”的儿子，连忙叮嘱他，有合适的对象就赶快成个家，“只有你安定下来，我才能少在外面漂啊。”9日中午，刘德胜在家为妻儿准备中饭，还是面条，不过与旅途中的方便面比起来，这顿面多了亲情的味道。

　　8日傍晚，丁胜前的妻子谢龙香从江阴风尘仆仆地赶回家。9日一早，得知丈夫身体不适的谢龙香强拉着他到镇医院做了检查，看到让人放心的结果后，两人觉得要“庆祝”一下，就在镇上小饭馆里“撮了一顿”。谢龙香很开心“能像年轻人那样享受半天的二人世界，算是结婚以来最浪漫的事。”下午，两口子进了超市，过年要买的东西太多了，除了衣服，还有老人的节礼，孩子的零食。提大袋拎小包，两人又跑进菜场的肉摊要了20斤猪肉。谢龙香说“虽然迟了点，但一样也不能少，他们父子俩最爱吃我做的香肠！”